风阵阵吹过来,为何不回来

「长顾」谈谈好梦这件事

*一块小甜饼

 

侯府的家将仆从们最近发现了件有点奇怪的事。

 

他们在府中住了很久,许多年听命服侍下来,颇了解家里二位主不早起枉为人的个性,向来不曾惦记清闲,也不会想着要恋床。可最近却像是越发不照常理了,连续几天快到午膳依旧不见人起、不闻人声,虽说也许是四境之乱刚刚平定,两个人都累了,好不容易可以松下心弦歇上一遭,但这突如其来反其道而行之的作息习惯当真可取吗,会不会是什么不好症结的预示?

 

能多睡会儿自是好事,但一觉睡到天边去弄不好就过火了。他们明面上不太好开口,但其实已经悄悄担心留意了好些天,发觉状况一点也没往常理走,摸不清是个什么原因。

 

近些年里京城纷乱风云际会,他们府中一侯爷一亲王往往忙的不可开交,白天里一面也见不着是家常便饭,那个时候他们巴不得长庚和顾昀能有多的时间空下来缓一缓、稍作歇息睡个安稳觉。

 

现在两个人终于能够睡得安稳,他们这些挂心久了的人又不由担心会不会安稳的过了分,不增益反增害了。毕竟在这个家最早迎来另一位小主人、没那么多重担往下压的时候,也没出现过这种状况。

 

唔,不过在那一年大概还不能称长庚为“小主人”,严格意义上应该算是位小客人吧,现在才真叫名副其实的另一位主人了。

 

当年他们这群老仆老将,全是千日难见主、经年守空门,晓得府里来了好几个小孩子,实际上心花都要放出来了。听闻几个小孩从江北地来,敦实的敦实,高挑的高挑,俊俏的俊俏,哪个看着都活泼可爱,实在是好叫人喜欢。只是常年日子过得清简,淡然惯了,一下子调动不出那么多亮堂鲜明的情绪来,喜欢劲儿都是藏着在角角落落里,照顾窥望时才用得上的。

 

随后他们就在观察里发现,侯爷带回来的一胖一高的两个孩子如何不说,那个名义上的小义子倒和顾昀是真有父子感,严苛的作息全像一个模板里学出来的,一大早出门比鸡早,晚上睡不睡都说不好,子时见他念书,寅时见他抄经,一清晨就带着铁傀儡拎着重剑去院里等,一丝不苟实时蹲点。

 

但一个小孩有觉不睡,有福不享,总是严丝合缝把自己弄得没时间喘气一样,是什么道理?他们以前亲眼见侯爷幼时是怎样别无他选地从伤痛病魔里站起来、活生生挺直腰杆,后来责任渐重也越发不肯多一分轻松,这孩子难得不会被谁逼迫,就算只是自己爱做学问,也不至于学到夜半三更也不眠不休的程度。

 

他们曾问过长庚这孩子会不会把时间压得太死了,顾昀听了之后,默然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说:

 

“我原来在雁回总想把他这习惯改了,改不掉,根本不听我的。这下回了京城,我自己都忙得抽不开身,连游手好闲的例子都不能在他面前放了。”

 

他叹了口气。

 

“你们有空,多带他出去转转。这孩子少了些烟火气。”

 

只是还来不及让小长庚有烟火气,就不得不看着他年纪轻轻跑出去游历山川、遍尝酸甜苦辣。而今十年走完,像是从一条铺满碎石的长路赤足走来,一步一个脚印,却也每步都鲜血淋漓。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们一干仆从家将总觉得这么多年岁过去,也该到了能看见终止的时候了。

 

后来他们实在是安不下心,偷偷商量了几回也商量不出结果,有人会医术懂点知识,可不知具体情况没法判断,只好又过几日去旁敲侧击地问刚熬完了汤的雁王。

 

长庚心思如明镜,果然一听就明白了,当场笑起来,笑完了还隐约有些不大好意思。

 

面对府里人的疑问,他没具体回应,只是道:“我明白了,之后会多加留意的,感谢你们这样有心。”

 

随后他端了面条和参汤推门进卧房,一踏入门槛就带进股诱人的饭香,顾昀正醒着,闻见这香就动身要起,长庚忙大步过去把人扶住:“别急,慢慢来,我扶你。”

 

顾昀靠在枕上,让长庚帮自己搭上薄毯,随后架了片琉璃镜看长庚手边的面和汤。不得不说,纵使养伤期间他精神不佳、吃的也清淡,长庚手底下的饭香也依然能从他嗓子眼里把食欲给勾出来,就快变成面旗随风飘了。

 

雁王手艺实在是太好,属于对安定侯指哪打哪的那种好。

 

顾昀伸手要自己接,长庚不许,把他手拍下去叫他好好靠着,连碗汤的重量也不想他冒险去端。一个人看他心爱的人,大抵永远都在担心他会不会不舒服不高兴、哪受伤哪委屈,好似天底下所有危险都瞄准了那一个人一样。

 

“刚刚王伯他们过来和我说了件事。”长庚边给顾昀喂汤,边说起刚刚的事。顾昀把汤咽了,示意他往下说。

 

“他们觉得我们睡太久了,日上三竿还不起,怕是要有事。”长庚又送过去一勺,然后一抬眼对上床上人的眼睛,笑道,“你看吧,我都说了我睡那么久不好,你不起来就算了,我不起来别人要以为我陪你一块梦游大梁去了。”

 

顾昀一笑,假装听不懂陛下的言外之意。事实上长庚跟他一样睡得早却起得晚,倒不是真因为自己很想睡,而是他最近在解乌尔骨,那毒烈、扎进骨髓里,除去时难免带起些症状反应,这几日里压抑不住的困乏就是这样,往往酉时就倦了,一睡能睡到第二天午时或更晚,顾昀却一点也不想把他提早叫起来,还觉得他要是能连着睡上十天半个月就好了。

 

毕竟长庚以前那么多年就没睡过几次满三四个时辰的好觉,缺少的精气神要怎么补?如今朝中上下忙着准备新帝登基的事,长庚不必亲自进宫多操劳,这种时候就该不分昼夜地睡好点才好。

 

再者,哪怕是登基后公文堆成山,他也希望长庚能先把自己身体照顾好,那些奏折公文之类大不了交给放心的人看,养精神这事是不能代劳的。

 

于是顾昀半碗面汤下去,好整以暇地道:“我管你游大梁游西洋,好好睡觉,别想克扣自己睡眠时间。”

 

长庚自然懂他是什么想法,笑得开心,也不再多强调了。他主要想早点起来照看顾昀,不太喜欢睡个昏天黑地的。习惯了少睡多做事的人,往往会觉得睡多了是在徒耗光阴。

 

但新帝陛下怀疑自己再偷偷爬起来可能又得被病号拽笛子打手心,再三权衡下只好选择病号最大,他什么都听。至于照看人的事儿……只能自己醒时多留意,睡时拜托府里人照看一二。

 

还好现在在家里,放松一下也没什么真不行的。随即在这瞬,他对自己念头里自然出现的“家”这个字眼看得心动,顿觉自己的笑片刻里可能是收不住了。


他才忽然开始奇怪自己怎么一转眼就过得这么舒心,好像还不是特别适应。在转念之后便明白,大概也正是之前彻彻底底的累过一趟,今日这悠闲放松,才会来得让人感到踏实与安心吧。


以至于之前几天都不觉异样地歇了过来,到今日才觉出些许不习惯来。过去那么多年都太殚精竭虑操心奔忙,安逸难得,好梦难求,或许被生硬夺过去的那些静谧安稳全都被一筐筐安放起来搁好留到当下,非得让他们把苦吃尽了,才肯让人好好地去享。

 

但至少还能等到。在等到以后,接下去的路,便都是温暖的好日子了。

 

 

从两个人都安稳住下开始,侯府便成了个真正的家。梦好,是因为能够心安。

可能还会挑这篇里的这个时间点再发个甜饼,真是很喜欢写甜饼了……抹眼泪

评论(23)
热度(406)
  1. 共5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观千海 | Powered by LOFTER